内容摘要:
文丨陈旭光
祝贺专委会的成立,也非常高兴和荣幸能够成为其中的一员,得以在自己本职工作的基础上,继续为“北京大视听”工作,为中国文艺评论的繁荣发展做出自己的一些思考和贡献。
我跟大家分享的题目可能有点野心,也有点雄心,其实也是响应饶曙光会长刚才所提出的,怎么发挥评论人更大作用的问题,理论和批评是一种新的生产力,我觉得我们做影视评论工作的人,不用妄自菲薄,虽然我们不再是一呼百应的俄国伟大的“别车杜”时代,但我依旧认为理论和批评是一种新的生产力。
01
是一种生产力
长期以来,人们对理论和评论还是有一种偏见,有一种蔑视或无视的。如最近美国文科的萎缩等现象都时有所见。但是恩格斯说过,“一个民族要走在时代的前列,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的思维”。马克思曾经说人类掌握世界的四种方式,即理论的、艺术的、宗教的和实践的。所谓理论的掌握世界的方式是很重要的,理论的掌握一方面是来自于实践,是用理论思维的方式对实践的一种高度的概括和把握,像牛顿万有引力定律、爱因斯坦的狭义广义相对论原理,这些都是非常高级的理论,更不用说马克思主义;但另一方面,理论的掌握应该包括两方面的内容,其一是概括出了某些模型、公式也就是规律、真理,其二是这种规律、公式、模型又可以运用到理论的实践当中去,从而推动实践的发展、社会的进步,这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来自于实践又能够运用于实践。文艺理论和批评也是如此,也应该是来自于实践又可以运用于实践,能有效地推动实践。
毫无疑问,现在从电影、电视到“大电影”“大视听”的蓬勃发展,人工智能赋能,新媒介不断涌现,世界可谓瞬息千变万化。记得上个世纪80年代的时候,北京大学著名的黄子平教授曾有过一句幽默的话说:创新这条狗撵得你连停下来撒泡尿的时间都没有。今天媒介的融合和扩展,人工智能等高新技术对我们的追赶其实也是处于这样一种状态。
既然如此,我们理论和批评也必须发生变化,包括理论体系、话语方式、批评的功能、以及影响力的传播等,因为我们的对象、批评手段、方式和传播媒介都在发生变化。但是不管怎么样,它的作用、它的功能是一刻也不会消失的。它在推动和加入大视听作品的影响力、票房、点击率、流量方面,是必要的、有机的一环,它是一种生产力。
02
视听批评形态要与时俱进
视听作品的理论批评现在态势非常复杂,有学院派的批评,有民间的、广义的、互联网化的批评,如小红书、短视频、个体UP主等都是批评的形态。可以说现在已经形成了一种批评的众声喧哗的场域。在这样的话语场域中,我们学院派的理论工作者也要放宽形态、与时俱进,要扩展我们关注批评的对象范围,我们所说的“大视听”很大程度上能够容纳各种娱乐、艺术、媒介形态,包括经典的影院电影,包括电视,包括各种各样的新艺术媒体。无疑,理论批评的形态也相应地越来越复杂化,越来越多样化。在这个话语生成的过程中,各种各样的批评工作者其实都共同地加入了理论批评的“大合唱”当中。以前有人说,“人人都是艺术家”,现在我们似乎也可以说,“人人都是评论家”。
物理学上有一个著名的“蝴蝶效应”或“蝴蝶翅膀”震动效应理论。像《哪吒之魔童闹海》这样的天花板级现象的产生,票房口碑的逐级升高,直到今天还在涨,都157亿高票房了。在这个水涨船高的过程里,理论批评所起到的作用其实非常巨大。正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批评众声喧哗,家喻户晓,议论批评的空气弥漫于我们能接触到的所有媒介、所有领域,舆情几乎完全包围了我们,成为了我们的日常生活。在这个过程中,无论是专业的批评还是互联网领域的各种批评,甚至包括在朋友圈里点个赞,叫一声好,其实都是一种广义的批评。所以在这个过程中,不仅仅我们学院派的老师亲力亲为,我们教出的很多专业或非专业的学生,学生的学生,都加入到这个批评评论的洪流中去了。我们的文章,我们的想法、评价也像蝴蝶翅膀震动效应一样,一波一波地往外传播。大量非常有影响力的微博、小红书等平台的博主往往具有非常深厚的专业知识和能力,我估摸他们大半在大学时是影视爱好者,上过专业课或公共的素质教育选修课等,当然也可能自学成才,成为电影专家,或者直接就是专业人士转变为了互联网写手。在这个过程中,无论是短视频、小红书、网络影评都是广义的批评,都在生生不息、同声相吸、互相应和的影片舆情传播中发挥各自的作用。这也是当下新的视听批评形态。
著名作家张贤亮先生在宁夏镇北堡影视基地有一块巨大的石碑,上面刻着一句令人印象深刻的话: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,文学艺术是第二生产力。而我要加一句,文艺批评也是生产力,无论是第二生产力还是第三生产力,都能够助推艺术的生产,因此也是一种生产力。
美国学者约翰·菲斯克说,任何文化艺术都有两种经济功能,它既是符号的经济、审美的经济,又是金融的经济、产业的经济。我们今天推助“大视听”,一方面是强化它的影响力,强化它的正能量宣传功能,以及健康向善的审美、美育功能,但同时我们也在推助它的金融影响力,也在提高或者阻止(对于某些不值得的作品)它的票房、点击率、流量等等,在这个艺术生产过程中实际上是一种双重性的生产。毫无疑问,艺术批评是一种生产力,也是我们国家的一种软实力。
03
建设中国电影学派
如何建构或者增强影视理论批评的生产力呢?我在这里提出一个双向的对流和互逆的努力目标。这一对流就是:理论批评化、批评理论化。
理论批评化就是要求理论不要高高在上,不能不食人间烟火,自说自话,“言必称希腊”,理论既要来自于实践,更要能够适应今天互联网时代新媒介的大发展,同时又能够解决现实中的真问题,能够进行“有效阐释”。但另一方面,我们各种各样的网络批评,也要有点理论的依据、依托,如果没有一点理论的依据,一点专业性都没有,只是在那里谩骂、毫无根据地乱说,不是以理服人,那显然是不会有点击率,不会有流量的,马上用户就会离你而去。所以这是双向互逆的过程,我们既要让理论批评化,同时也要让批评具有理论的底蕴。
我认为,中国艺术学研究领域著名美学家宗白华的“宗白华经验”,还有著名的中国电影评论家钟惦棐先生的“钟惦棐经验”是我们的榜样。这当然都是我对他们的批评经验和批评方法的一种概括。这两位理论批评大家都是比较好地解决了“理论批评化”和“批评理论化”的二元对立的。简而言之,他们的理论既视野开阔又很务实,很“中国化”,批评则都很有力,或一语中的或一针见血。
美国萨里斯的“作者论”我认为也是较好地实现“理论批评化”和“批评理论化”这一双向奔赴的理论。这一理论源于法国的“作者论”,经过了美国本土化之后,形成了美国本土化的“体制内作者论”。这就在当时世界范围内欧洲艺术电影占主流的态势下,把美国好莱坞制片厂体制的导演推出来了,如希区柯克。美国的“作者论”批评理论让世界电影有了一种“美国标准”,因此萨里斯对于美国电影的贡献很大,他的美国特色的“体制内作者论”,如果类比于我们现在正孜孜以求的“中国电影学派”建设,或许可以称之为一种“美国电影学派”。
我们要让理论本土化,让理论能够产生效应,能够为中国电影走向世界或者中国大视听走向世界提供有效、有力的理论阐释。
因此关于批评如何成为生产力的第二个思考是——我们要努力建设中国电影学派,像电影工业美学理论、想象力消费理论,包括饶曙光老师提出的共同体美学,以及中国电影学派等呼吁,都是近几年来学界比较受关注的几个电影理论。这些理论都是来自于现实需求,都是发现了现实当中很多必须解决、亟待解决的问题,而提出的一些不断系统化的理论思考。提出来之后,又引发了一定的共鸣、呼应、争鸣。逐渐地就进一步转化为文化生产力,如很多评论文章用电影工业美学的标准、用想象力消费的理论和标准对电影现象、电影作品以及电影之外的很多视听作品进行判断,进行有效的阐释。这从某种角度讲就是理论批评化,同时也是批评理论化。
我们要努力建构中国电影学派,包括在大视听领域的中国视听理论学派。
今天进入到人工智能时代,理论和批评所面临的任务与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。各种媒介的融合、新媒介的生成和扩张,也使得我们的理论必须“扩容”、更新,我们批评的形态必然要发生种种变化,我们必须重构新的美学形态、新的艺术标准和文化标准。在这种形势下,如何让理论能够真正地“批评化”,发挥它更大更好的文化艺术生产力的功能,显然是我们要继续思考的命题,也是我们成立专委会下一步要继续做的。
今天,高科技发展和人工智能完全改变了我们的大视听、新媒介的生产制作的方式和流程,包括我们的思维、主体性、人机关系,我们现在还必须面对“人机一体化”问题——在这些巨大的变化之后,我们必须重构理论的格局和批评的形态,我们要追求理论的创新,要建构中国大视听研究学派,要为今天中国影视和中国视听的健康发展“保驾护航”。这是新时代赋予我们的文化使命。